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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行道地經卷第四

西晉三藏竺法護譯

勸悅品第二十

 承慧得度眾,  道成清為流,
 其智常飲此,  服以法甘露。
 厥水而無盡,  猶穿漏不斷,
 願歸智慧種,  道德已具足。
 其以羸弱者,  承學意自達,
 造度定意使,  立志法禪思。
 其佛天中天,  行權善方便,
 現無量智慧,  身心歸稽首。

假使修行發羸弱心,心自念言:「我得善利,脫乎八難,得閑居自在。吾已逮遇一切智師而有歸命,其法無欲,眾僧具成;吾已梵行種道,而有成者,或向道者。眾人墮邪我順正道,餘人行反吾從等行;今吾不久為法王子,天上、人間難戒德香,不匿其功德得不惱熱,爾乃安隱服解脫味,日當飽滿獲救濟安,度於惡路無有恐懼,乘于寂觀入八道行,到無恐難趣泥洹城。」以是自勸,遵奉精勤。於是頌曰:

 修行設羸弱,  常僥遇法利,
 吾得歸世尊,  正法及眾僧。
 方便歡喜心,  以勸羸弱意,
 常專思遵奉,  是謂為修行。
 初學及道成,  人雜如叢樹,
 以離於邪徑,  便立在正路。
 戒德以為香,  譬如林樹熏,
 忽然而解脫,  得道則普現。
 而從佛生經法樹,  因眾要鈔如採華,
 正法須臾有懈怠,  欲令自勉故說是。

修行道地經行空品第二十一

 各自名人物,  悉知其本號,
 曉眾生微苦,  如蓮花根絲。
 以審諦觀故,  無有吾我想,
 人上不計身,  願禮無著尊。
 其光照於世,  如炬明冥室,
 厥心之所覩,  一切無固要。
 我歸命彼覺,  其心行平等,
 察諸天及人,  普見如空無。

設修行者有吾我想而不入空,則自剋責:「吾衰無利用心罣礙,不順空慧樂吾我想。」憂慼自勉誘心至空,或誡其志誘之向之,因至本無三界皆空,萬物無常。有是計者,諫進其心令不放逸。於是頌曰:

 其不解空有我想,  志則動起如樹搖;
 勸誘厥心向空無,  不久當獲至本淨。

譬如國王而有俳兒,其俳母終,持服在家,王欲聞說使人召之。王欲相見,俳自念言:「吾有親老適見背棄,今王嚴急,若不往者,當奪我命,或見誅罰;母雖壽終,無他基業,宜當應之,不違尊命。」陽作俳戲得王歡心,強自伏意制於哀慼,不復念母則自莊嚴,和悅被服便往奉現,外陽嘲說令王歡喜,退自思念遭於母喪,心中悲慼如火燒草,嗚呼,痛哉!何忍當笑。適罹重喪竊畏國王,即制哀心如水澆火;遂復俳戲稍忘諸憂,戲笑益盛令王踊躍。其修行者亦當如是,誘進道心,使解空無除吾我想,因是習行遂入真空。於是頌曰:

 譬如王有俳,  身遭重憂喪,
 陽笑除憂慼,  心遂歡喜悅。
 修行亦如是,  稍誘心向空,
 照耀近慧明,  志定不動轉。

是故行者當順空教設誡其心,或中亂者起吾我想,則自思惟:「譬如有人合集草木以用作栰,欲渡廣河,其水急暴漂而壞栰。吾誘進心從來積日,勤苦叵言亂志卒起,違其專精有吾我想。」於是頌曰:

 譬如合集草木栰,  山川江河漂之壞,
 愛欲之河急如是,  意念于寂則向空。

「譬如夏月熱燋草木,得霖雨時,便復茂生五穀豐盛;吾思惟空則無吾我,設不思惟便興身想。」於是頌曰:

 譬如於彼霖雨時,  諸枯草木悉茂生,
 設使修行思惟空,  則捐吾我無想念。

修行自念:「吾所以坐,欲求滅度,實事叵求,設有我者可方求之,而我本空無有吾我。今欲分別身之本無,我何所是?寧有身乎?」於是頌曰:

 其處我想解乃覺,  常諦觀之為本無,
 設使隨俗不自了,  若如冥中追于盲。

其修行者退自思惟:「有身成我,衣食供養有餘與他,是為吾我,計本悉空。假使有難,先自將護然後救他;若捨身已,復有餘患,則當追護;人一切貪皆由身興,無復他討。是故知之,身為吾我。」於是頌曰:

 諸貪財色皆為身,  設有恐難先自護,
 永不顧人唯慕己,  是故俗人為吾我。

修行自念:「當觀身本六事合成。何謂為六?一曰地,二曰水,三曰火,四曰風,五曰空,六曰神。」何謂為地?地有二事:內地、外地。於是頌曰:

 地水火風空,  魂神合為六,
 身六外亦六,  佛以聖智演。

何謂身地?身中堅者,髮毛、爪齒、垢濁、骨肉、皮革、筋連、五臟、腸胃、屎穢不淨。諸所堅者是謂身地。於是頌曰:

 人身積之若干種,  髮毛爪齒骨皮肉,
 及餘體中諸所堅,  是則謂為內身地。

彼修行者便自念言:「吾觀內地是我身不?神為著之與內合乎?身合為異吾我別乎?」當觀剃頭下鬚髮時,著於目前一一分髮,百反心察何所吾我?設一毛我,安置餘者?若毛悉是,斯亦非應為若干身。又除鬚髮從小至長亦難計量,若持著火燒其髮時,身便當亡。髮從四生:一曰因緣,二曰塵勞,三曰愛欲,四曰飲食。計是非身則無吾我,鬚髮眾緣合我適有。一髮墮地,設投於火,若捐在廁,以足蹈之於身無患,在於頭上亦無所益;以是觀之,在頭在地,等而無異。於是頌曰:

 頭上雖多髮,  增減亦無異,
 設除及與在,  亦不以為憂。
 諦觀察是已,  則無有吾我,
 是故分別了,  各各無有身。

假使彼髮為吾我者,如截葱蕜後則復生。以是計之,當復有我。所以者何?其葱蕜者自毀自生,一切皆空非吾無我。假使鬚髮與神合者,如水乳合猶尚可別,設使鬚髮有吾我者,初在胎中受形識時,都無髮毛,爾時吾我為在何許?後因緣生,以是知之,髮無吾我,髮生不生,若除、若在,計無有身。以是觀之,草苗及髮一無有異。於是頌曰:

 假使鬚髮有吾我,  便當可見如葱蕜,
 身猶芻草剉斬之,  觀體與草等無異。

其修行者思惟如是:「本無有吾,今不見我。」曉了若斯不懷狐疑,如髮無我一切亦然。髮毛、爪齒、骨肉、皮膚悉無所屬,諦觀如是,地無吾我,我不在地。於是頌曰:

 身髮種類無吾我,  分別體內百千段,
 於中求之無有身,  譬如入水而求火。

其修行者心自念言:「吾求內地都無吾我,當察外地。儻有吾我,依外地耶?」何謂外地?與身不連,麁強堅固離於人身,謂為土地、山巖、沙石、瓦木之形,銅、鐵、鉛、錫、金、銀、鍮石、珊瑚、虎魄、車磲、馬瑙、琉璃、水精、諸樹、草木、苗稼、穀物,諸所積聚。於是頌曰:

 山巖石瓦地樹木,  及餘諸所有形類,
 其各離身眾殖生,  是則名曰外地種。

其修行者觀於外地,則知內地無有吾我。所以者何?內地增減則有苦安;尚無有身,何況外地當有體耶?設有破壞斷截燒滅,墾掘剝裂不覺苦痛,寧可謂之有吾我乎?故外內地皆無所屬,等而無異。於是頌曰:

 譬如內地無吾我,  何況在外而有者;
 以觀無我等無異,  省之同空而不別。

何謂為水?水為在我,我為在水?水有二事:內水、外水。何謂內水?身中諸軟,濕膩、肪膏、血脈、髓腦、涕淚、涎唾、肝膽、小便之屬,身中諸濕是謂內水。於是頌曰:

 肝膽諸血脈,  及汗肪之屬,
 涕淚諸小便,  身中諸濕者;
 散體有柔軟,  與神不相連,
 通流遍身中,  是謂為內水。

其修行者,涕唾在前諦觀視之:以木舉之我著此乎?假使依是日日流出,棄捐滅沒將定在外,不計是我,亦不護之。假使木擎有吾我者,盛著器中以何名之?如是觀者諦知無身。所以者何?計於形體無有若干,以此之比水種眾多,水則無我,內外亦爾。於是頌曰:

 假使我如水,  水消我則滅;
 如身水稍長,  我者亦應爾。
 如棄體中水,  不貪計是身,
 諦觀如是者,  則無有吾我。

其修行者復更省察:已見內水無有吾我,當觀外水為有我耶?我依水乎?何謂外水?不在己者,根味、莖味、枝葉花實之味,醍醐、麻油、酒漿、霧露、浴池、井泉、溝渠、澇水、江河、大海、地下諸水,是謂外水。於是頌曰:

 地上諸可名水者,  及餘眾藥根莖味,
 與身各別不相連,  是則謂之為外水。

其修行者諦觀外水分別如是。而身中水尚無吾我,有所增減令身苦痛,何況外水而有身乎?設有取者於己無損,若有與者於身無益。以是觀之,此內外水等而無異。所以者何?俱無所有。於是頌曰:

 身中諸水無吾我,  設有苦樂及增減,
 如是外水豈有身,  苦樂增減而無患。

今當觀察諸火種:火有我耶?我著火乎?何謂為火?火有二事:內火、外火。何謂內火、身中溫暖諸熱煩滿,其存命識消飲食者,身中諸溫此為內火。於是頌曰:

 身中諸煖消飲食,  溫和存命諸熱者,
 是則體分及日光,  斯謂名之為內火。

其修行者當作等觀:身中諸溫或熱著頭,或在手足、脊脇、腹背。如是觀者各各有異,計人身一不應有我,諦視如是則無所屬,是為內火。於是頌曰:

 分別計人身,  心察火無我,
 所處若干種,  各各不見我。

其修行者便自思惟:「吾求內火則無有身,當觀外火為有我乎?我依火耶?」何謂外火?與身不連,謂火及炎溫熱之屬,日月星宿所出光明,諸天神宮、地岸、山巖、鑿石之火,衣服、珍琦、金銀、銅鐵、珠璣、瓔珞及諸五穀、樹木、藥草、醍醐、麻油、諸所有熱是謂外火。於是頌曰:

 日月炎火及星宿,  下地諸石光熱者,
 及餘一切諸溫暖,  是則名曰為外火。

其修行者思惟外火所覩如是,則知外火不可稱數。火有二事:有所燒煮、火在草木不焚草木。所處各異,設外火中有吾我者,則不別異。以故知之外火無身,亦不在彼,內火、外火俱而無異。所以者何?等歸于空。於是頌曰:

 所以有此火,  唯燒熱炊熟,
 山巖諸石子,  所積聚如是。
 各各所在異,  熾然不一時,
 外火為若斯,  是故知無我。

今當觀察:諸所風氣為有我耶?我在風耶?何謂為風?風有二事:內風、外風。何謂內風?身所受氣上下往來,橫起脇間、脊、背、腰風,通諸百脈骨間之風,掣縮其筋力風;急暴諸風興作動發則斷人命,此謂內風。於是頌曰:

 載身諸風猶機關,  其斷人命眾風動,
 喘息動搖掣縮體,  是則名曰為內風,

其修行者當作是觀:「此內諸風,皆因飲食不時節起及餘因緣;風不虛發,風若干種,步步之中各各起滅,於彼求我而不可得。以是言之,求於內風而無吾我。」於是頌曰:

 人身動風及住風,  計若干種從緣起,
 此各殊異非有我,  是故內風而無身。

其修行者心自念言:「今求內風則無有我,當復察外。」何謂外風?不與身連,東西南北暴急亂風、飄風、冷熱多少微風、興雲之風、旋嵐動風、成敗天地及持水風,是謂外風。於是頌曰:

 四方諸風及寒熱,  旋嵐之風亦成敗,
 持雲塵清并飄風,  是則名曰為外風。

其修行者觀風如是,則自念言:「外風不同,或大或小或時中適;或時盛熱持扇自扇,若有塵土而拂拭之;急疾飄風,則逝驚人;旋嵐之風立在虛空,天地壞時拔須彌山,兩兩相搏皆令破壞,舉下令上,飄高使墮,相撐碎壞皆使如塵。計身有一無有大小,外風既多又復大小,觀內、外風等無差特。所以者何?俱無所屬。」於是頌曰:

 若使執扇除汗暑,  人身中風及旋嵐,
 虛空眾風亦無我,  是則名曰為外風。

其修行者皆能分別了此四大;雖爾未捨,不解身空所在作為,輒計有身亦言有吾。以觀本無,計內四種及外四種俱等無異。色、痛、想、行、識則為猗內亦無所猗。所以者何?其心意識而不在內,痛、想、行、識亦不與身四大相連。於是頌曰:

 當觀察此四種分,  其無慧者常懷疑,
 色痛行識不連內,  安當相著外四種。

其修行者假使狐疑,當觀本原能解其根,則知如審。譬如種樹而生果實,非是本子亦不離本;一切如是,因獲四大,如有五陰,則在胞胎成心精神,形如濁酪則生息肉,稍稍而成小兒之身,從少小身便至中年。是若干種本從胎起,既成就身,非初合身亦不離初,始從胎精稍稍成形,至于中年精神所處,四大種之變漸漸日長;以觀本無則無有我,等無差特四種法爾,精神所處漸漸成軀,其無精神亦轉長大。於是頌曰:

 內由心生實,  如樹從子出,
 心如樹因果,  外種亦如是。
 其身法亦然,  因心念眾想,
 厥外種無意,  安能有眾想。

譬如外種或有出金,後有工師或出銅鐵、或出鉛錫、或出銀者,或出鍮石、車磲、馬瑙、琉璃、水精、珊瑚、虎魄、碧英、金剛、金精眾寶,其於外種出如是輩琦璝珍異。計身內種胎中始生,若二肉摶名為眼相,其目中光有所見者名曰為睛,目中黑瞳因于內睛得見外形,內外相迎然後為識。識何所興?謂痛、想、行;若如從目生痛、想、行,耳、鼻、口、意亦復如是。內外諸種等亦無異,從內諸種心痛、想、行,本從內起不由于外。於是頌曰:

 有護於外種,  用出金銀故,
 內種亦如是。  二肉摶成眼,
 從眼根覩色,  因色而成識,
 由心起眾想,  內自在號識。

其修行者儻有是疑:所謂內種頗有踰者,所謂內中之內。或自覺言:「朦瞑之人不聞不了,其心反耶入於貢高,所見身者則是吾所,我為有體我或在內,觀他人身亦如是也!所覩如斯不能起踰。佛解人身四大,五陰及諸衰入,因號之身。我所、他人,計此內外凡俗言耳!如俗所言吾欲從之,設不從者儻有諍訟,學道之人未曾計形。」於是頌曰:

 我寧有勝乎,  能超內我耶?
 愚騃亦如是,  無慧隨邪見。
 言語有增減,  凡俗所說耳,
 智慧除如是,  分別無特異。

其修行者見知了了成清淨慧,設使內種是我所者,常得自在當制訶之,進退由人所以知之。無我者何不得自在?慼於衰老鬚髮自白,爪長、齒落、面皺、皮緩,顏色醜變、筋脈為緩,肉損、傷骨、風寒熱至,相錯不和膿血濁亂,計外四大亦復如是。或有掘地山崩谷壞,地、水、火、風或增或損。用不自在是故無身,由此知之,內外諸種無吾非我。於是頌曰:

 生老病死至,  猶尚不自在,
 外地亦如此,  崩掘常增減。
 內眾事成身,  外種亦若干,
 如實正諦觀,  則知無吾我。

修行自念:「我心云何?」從久遠來,四大悉空反謂我所。譬如夏熱清淨無雲,遊於曠澤遙見野馬,當時地熱如散炭火,既無有水,草木皆枯,及若沙地日中炎盛。或有賈客失眾伴輩,獨在後行上無傘蓋,足下無履體面汗出,唇口燋乾熱炙身體,張口吐舌劣極甚渴,四顧望視其心迷惑,遙見野馬意為是水,謂為不遠似如水波,其邊生樹若干種類,鳧、鴈、鴛鴦皆遊其中。「我當至彼自投坑底,復出除身垢熱及諸劇渴、疲極得解。」爾時彼人念是已後,盡力馳走趣於野馬,身劣益渴遂更困頓,氣乏心亂即復思惟:「我謂水近,走行有里,永不知至,此為云何?本之所見實是何水?吾自惑乎?」遂復進前,日轉晚暮,時向欲涼不見野馬,無有此水,心即覺之:「是熱盛炎之所作耳!吾用渴極,遙見野馬,反謂是水。」於是頌曰:

 遙見日盛炎,  謂是流水波,
 以渴困極故,  意想呼是河。
 時暮遂向涼,  更諦察視之,
 乃知是野馬,  吾惑謂為水。

修行自念:「吾本亦然,渴於情欲追之不息,著終始愛還自燋然,迷守疑想、癡網所蓋,野馬見惑;吾從久遠唐有是心,貪著于我謂是吾所。今已覺了所覩審諦,身所想見斯已除矣!」今覩六分無有吾我,觀一毛髮永不見有,況於體中毛孔諸物;解身一毛有若干說,況當講論一切地乎!於是頌曰:

 自觀其身謂有我,  愚渴見炎亦如是,
 知此六分非我所,  有是心者諸合德。

其修行者當復思惟:「愚者不明,發心生想是吾斯我。」彼意所念,眾想邪行;初起謂念,後起謂行;思是然後,心中風動令口發言,倚四大身計吾有我。是事皆空無吾、無我,唯是陰種諸入之根,是故有身因號名人。男子、丈夫、萌類、視息,載齒之種志從內動,因風有聲令舌而言。譬如大水高山流下,其震動暢逸行者聞之;亦如深山之嚮,呼者即應;人舌有言本從心起,亦猶如是。於是頌曰:

 依倚諸種想眾法,  本從邪思起意念,
 因長成身有言說,  出若干義如山川。

其修行者當復自念:「是四種身無吾、無我,轉相增害。」譬如有人財富無數而有四怨,四怨念言:「此人大富財寶不呰,田地舍宅器物無量,奴婢僕使無所乏少,宗室親友皆亦熾盛。吾等既貧復無力勢,我輩不能得報此怨,當以方便屈危斯人,當以何因成其方計?常親近之乃可報怨。」爾時四怨詐往歸命,各自說言:「我等為君趨走給使以當奴客,所欲作為願見告勅。」其人即受,悉親信之令在左右。四怨恭肅晚臥早起,悚慄叉手諸可重作皆先為之,不避劇難。爾時富者見彼四怨恭敬順從,清淨言和卑下其心,意甚愛之,謂此四人:「是吾親親,莫踰卿者。」所在坐席輒歎說之:「是吾親友,亦如兄弟子孫,無異是輩所興,有可作為,吾終不違。」有是教已,食飲同器出入參乘。於是頌曰:

 親近無數便,  除慢不逆命,
 卑下如家客,  順意令歡喜。
 怨安能行此,  是等為本讐,
 在世有嫌結,  依之如親友。

爾時富者親是四怨心未曾踈,然後有緣與斯四人,從其本城欲到異縣。自共竊議:「此人長夜是我重讐,今者在此墮吾手中,既在曠野無有人民,此間前後所傷非一也!今斯道路離城玄隔去縣亦遠,前後無人邊無候望,亦無放牧、取薪草人、射獵之者也!今正日中,猛獸尚息,況人當行!今垂可危。」於時四怨捉富者髮,抴之著地,騎其胸上,各陳本罪。一怨言曰:「某時殺我父。」第二人言:「卿殺我兄。」第三人言:「汝殺我子。」第四人言:「汝殺我孫。今得卿便段段相解,當截其頭解解斬之,自省本心曾所作不?皆思惟之。今汝亡命至閻羅獄。」爾時富者爾乃覺耳:「是我怨家反謂親親,初來附吾吾愛信之,食飲好樂不為悋惜視之如子,吾所欲得悉著其前,久欲害我我不覺耳!今捉我頭撲之在地陳吾萬罪,截吾耳鼻及手足指、剝皮、斷舌,今諦知卿是我仇怨。」於是頌曰:

 其人相隨來,  怨家像善友,
 口軟心懷毒,  如灰覆盛火。
 現信無所持,  剝吾如屠羊,
 其人心乃覺,  是怨非親友。

修行如是等觀此義:「吾本自謂地、水、火、風四事屬我,今諦察之,已為覺知,是為怨家骨鎖相連。所以者何?身水增減,令發寒病有百一苦,本從身出還自危己也!若使身火復有動作,則發熱疾百一之患,本從身出還復自危也!風種若起,則得風病百一之痛也!地若動者眾病皆興。是為四百四病俱起也!是四大身皆是怨讐,悉非我許誠可患厭,明者捐棄未曾貪樂。」於是頌曰:

 火本在於木,  相揩還自然,
 四種亦如是,  不和危其身。
 明人常諦觀,  省察其本原,
 是內四大空,  此怨何為樂?

其修行者自思惟念:「吾觀四種,實非我所。當觀空種為何等類?空者有身?身為有空?」何謂空種?空有二事:內空、外空。何謂內空?身中諸空,眼、耳、鼻、口、身、心、胸、腹、腸胃、孔竅臭穢之屬,骨中諸空眾脈瞤動;是輩名為內空也!於是頌曰:

 如蓮華諸孔,  體空亦如斯,
 骨肉皮動瞤,  身內空無異。

其修行者當作斯觀:「身中諸孔皆名曰空,不從此空而起想念,不與空合。所以者何?意從心起,意意相續本從對生,其意法者當自觀心,觀他人心,心無亦空,無所依倚;以三達智察去、來、今皆無所有,若干方便省於內空永不見身,是故內空而無吾我。」於是頌曰:

 觀於內種何所在,  永不得我如毛塵;
 是故身空心意識,  譬如冥影但有名。

其修行者當作是觀:「已見內空悉無所有,當復觀外為何等類?為有我?我依之耶?」何謂外空?不與身連,無像色者,而不可見,亦不可獲,無有身形不可牽制,不為四種之所覆蓋;因是虛空分別四大,而依往反出入進退,上下行來,屈申舉動,下深上高;風得周旋火起山崩,日月星宿周匝圍繞,得因而行是為外空。於是頌曰:

 不見其色像,  能忍無罣礙,
 眾人因往還,  屈申及動作;
 眾水所通流,  日月風旋行,
 山崩若火起,  是謂為外空。

其修行者諦觀如是:「而身內空尚非吾所,況復外空而云我乎?」執心專精,內外諸空等無有異。所以者何?無有苦樂故也!不可捉持無有想念,已無心意,無有苦樂,不當計我。於是頌曰:

 是身中諸空,  計體了無我,
 何況於外空,  當復計有所?
 察於內外空,  悉等無差異,
 以不與苦樂,  離於諸想念。

今當觀察:心神之種,心有我,我依心神耶?何謂心神?心神在內不在外,心依內種得見外種而起因緣。神有六界:眼、耳、鼻、口、身、心之識也!彼修行者當作是知:目因色明,猶空隨心,以是之故便有眼識。於是頌曰:

 因內諸種大,  及外眾四分,
 如兩木相鑽,  火出識如斯。
 耳鼻身口意,  分別成六事,
 色為罪福主,  是名曰諸識。

其眼識者不在目裏,不在外色,色不與眼而合同也,亦不離眼。從外因色,內而應之,緣是名識。於是頌曰:

 譬如取火燧,  破之為百分,
 而都不見火;  觀火不離木,
 其諸識之種,  計之亦若斯。
 因六情有識,  察之不可分。

譬如有王上在高樓,與群臣百僚俱會。未為王時在於山居為仙人子,群臣迎之立為國王,未曾聽樂,聞鼓、箜篌、琴瑟之聲,其音甚悲,柔和雅妙得未曾有,顧謂群臣:「是何等聲其音殊好?」於是頌曰:

 如仙人王在閑居,  來在人間聞琴聲,
 其王爾時問群臣:  「是何音聲殊乃爾?」

群臣白王:「大王未曾聞此音耶?」於是頌曰:

 群臣報王曰:  「王未曾聞耶?」
 如王見試者,  臣不宣惡言。

王告群臣言:「吾身本學,久居雪山為仙人子,其處閑居,與此差別以故不聞。」於是頌曰:

 王以本末為臣說,  止在閑居法為樂,
 遊于獨處故不知,  不能分別此音聲,

爾時傍臣前啟王言:「大王欲知,是名曰琴。」於是頌曰:

 王未曾聞此,  不解音所出,
 臣言人中尊,  是者名曰琴。

王告傍臣:「便取琴來,吾觀之何類?」即受勅命則持琴來。王告之曰:「吾不用是,取其聲來!」傍臣報曰:「是名曰琴,當興方便動作功夫乃有聲耳!何緣舉聲以示王乎!」於是頌曰:

其王有所問,  群臣尋答曰:
「其聲不可獲,  無有自然音。」

王問群臣:「興何功夫而令有聲?」群臣白王:「此名曰琴,工師作成既用燥材,加以筋纏以作成竟;復試厥音,令不大小,使其平正。」於是頌曰:

 治用燥材作斯琴,  覆以薄板使內空,
 復著好絃調其音,  然後爾乃聲悲和。

臣啟王曰:「鼓琴當工巧節相和,不急不緩,不遲不疾,知音時節,解聲麁細,高下得所。又既曉賦詠歎詠之聲,歌不失節習於鼓音;八音、九韶、十八之品,品有異調,其絃之變三十有九。」於是頌曰:

 其音而悲和,  宣暢聲逸殊,
 四部聲柔軟,  能歌皆通利。
 曉了詩賦詠,  若如天伎樂,
 得如是人者,  鼓琴乃清和。

群臣白王:「如斯師者,調琴絃聲爾乃悲快,如向者王之所聞,聲已滅盡矣不可復得。設人四方追逐其音,求之所在而不可獲。」王謂群臣:「所謂琴者,無益於世,無有要矣!是謂為琴,令無數人放逸不順,為是見欺迷惑於人。取是琴去,破令百分棄捐于野。」於是頌曰:

 若干功夫成其音,  是為虛妄迷惑俗,
 假使無鼓聲不出,  煩勞甚多用是為?

其修行者作是思惟:「譬如彼琴,興若干功爾乃成聲;眼亦如是,無風寒熱,其精明徹,心不他念,目因外明,所覩色者無有遠近,色無細微亦不覆蓋。識非一種,因是之緣便有眼識。」於是頌曰

 如琴若干而得成,  聲從耳聞心樂之,
 無有眾病目睛明,  設無他念名眼識。

所從因緣起眼識者,其緣所合無常、苦、空、非我之物,因從眼識而致此患。設有人言:「有常樂命,是我所者。」是不可得,此為虛言,安可自云:「眼識我所。」以是知之,身無眼識也!眼識無常,心諸所想亦復如是。審諦觀者知其根本,一切諸法皆非我所。譬如御車摘取芭蕉之樹一葉,謂之為堅,在手即微,次第擿取至其根株無一堅固,亦不有要安能令剛也!修行如是,從初發意時,觀其毛髮:「為是我所?為在他所?」審觀如是,察其髮頭,一切地種、水、火、風、空,并及精神視察無身。

如吾曾聞:「日入夜冥,有人獨行而無有月光,遂至中半,遙察見樹,謂之為賊,如欲拔刀、張弓、執戟,危我不疑,心懷恐怖不敢復前,舉足移動志甚愁慼惱不可言;天轉向曉,星宿遂沒日光欲出,爾乃覺知非賊是樹。」其修行者當作是觀:「我自往昔愚癡所蓋,謂有吾身及頭、手足、脇脊、胸腹諸所合聚,行步、進止、坐起、言語,所可作為。稍稍自致,學問曉道智慧聰明,愚癡之冥遂為淺薄,爾乃解了無有吾我,骨鎖相連、皮革裹纏,因心意風,行步、進止、臥起、語言有所作為。」於是頌曰:

 有人冥行路,  望見樹謂賊;
 愚人亦如是,  見身計有我。
 明無吾我人,  積眾事成體,
 骨鎖諸孔流,  因心神動風。

吾曾聞之:「昔有一國,諸年少輩遊在江邊而相娛樂,以沙起城或作屋室,謂是我所各各自護,分別所為令不差錯,作之已竟。中有一子,即以足觸壞他沙城,主大瞋恚牽其頭髮,以拳打之舉聲大叫:『某壞我城,仁等願來助我治罪!』眾人應聲,悉往佐助而撾治之,足蹈其身:『汝何以故,壞他人所作?』其輩復言:『汝破他城,當還復之。』共相謂曰:『寧見此人,壞他城不?其有効者,治罪如是。』各自在城而戲欣笑勿復相犯。」於是頌曰:

 小兒作沙城,  觸之皆破壞,
 戲笑而作之,  謂為是我所。
 各各自懷心,  是吾城屋界,
 而已娛樂中,  如王處國宮。

「爾時小兒娛樂沙城,謂是我所將護愛之,不令人觸。日遂向冥各欲還歸,其心不戀,不顧沙城,各以手足蹋壞之,去而歸其家。」於是頌曰:

 小兒積沙以為城,  在中娛樂盡黃昏,
 日適向冥不戀慕,  即捨其城歸還家。

其修行者當作是觀:「吾未解道,計有吾我,恩愛之著,普護身色,老病將至,無常對到,忽盡滅矣!今適捨色心無所樂,以智慧法分別散壞四大、五陰。今已解了,色、痛、想、行、識諸入之衰,皆非我所,如今五陰非身所有,過去、當來、現在亦然。」其觀生死以如是者,便能具足得至脫門,欲求空者順行若斯。於是頌曰:

 其有習欲者,  不捨恩愛著,
 普自將護身,  如人奉敬親。
 若離於情欲,  如月蝕光伏,
 知身如沙城,  不復計吾我。

其修行者見三界空,不復願樂有所向生。何謂無願而向脫門?所有境界婬怒癡垢,假使起者制而不隨,是謂無願而向脫門。無想如是。已了是者,謂三脫門。其修行者所以專精,唯欲解空。於是頌曰:

 三界不見我,  所覩皆為空,
 安能復求生?  一切不退還。
 設心常思念,  無想無願空,
 如在戰鬪中,  降伏除怨賊。
 觀五陰本無,  依倚在人身,
 過去及當來,  現在亦如是。
 積聚勤苦身,  一切悉敗壞,
 明者觀五陰,  如水之泡沫。
 若得無想願,  覩三界皆空,
 致三脫安隱,  悉度眾苦惱。
 見吉祥不遠,  如掌中觀文,
 是謂為沙門,  無有終始患。
 省察覺佛諸經法,  為求解脫永安隱,
 義深廣演說總哀,  令行者解多講空。

修行道地經卷第四

卷第三                卷第五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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