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菩薩本緣經卷下

僧伽斯那撰

吳月支優婆塞支謙字恭明譯

兔品第六

 菩薩摩訶薩,  若墮於畜生,
所行諸善法,  外道不能及。

如我曾聞:

菩薩往昔,曾為兔身,以其先世餘業因緣,雖受兔身,善於人語,言常至誠無有虛誑;智慧成就遠離瞋恚,於人天中最為第一;慈悲熏心,調和軟善,悉能消滅諸魔因緣;言行相副,真實無諂,殺害之心永無復有;安住不動,如須彌山,與無量兔而為上首,常為諸兔,而說是言:「汝等不知墮惡道耶!是身可患。夫惡道者,地獄、畜生、餓鬼、阿修羅,如是等名為惡道,汝等今當至心諦聽,墮惡道因緣,所謂十惡。

「我於往昔,曾聞諸仙分別開示,心亦思惟,今當為汝略解說之。四法根本多諸過患,所謂貪欲、瞋恚、愚癡、憍慢。因貪欲心行十惡者,墮於餓鬼;因瞋恚心行十惡者,墮於畜生;因愚癡心行十惡者,墮於地獄;因憍慢心行十惡者,墮阿修羅,因此四法所往之處,常受苦惱。

「汝等當觀地獄中有猛火熾然、利刀[利-禾+皮]剝,常為狗犬之所噉食,鐵[口*(隹/乃)]諸烏挑啄其目,灰河壞身猶如微塵,復為諸椎之所打碎,利斧刀劍截其手足,寒冷惡風吹襞其身。二山相拍身處其中。汝等當知,設我盡壽至百千世,解說如是地獄眾生不能得盡,如是地獄有種種苦。

「汝今復當聽餓鬼中種種諸苦,所謂飢渴所逼,身體乾枯,於無量歲初,不曾聞漿水之名。乃至穢糞,求不能得,頭髮長利,纏繞其身,故令身中支節火然,遙望見水至則火坑,飢渴所逼往趣糞穢,復有惡鬼神持刀杖固遮,今說此事,倍令我心驚畏怖懼。

「阿修羅者,雖受五欲與天無別,憍慢自高無謙下心,遠善知識不信三寶,亦復不為善友所護,於世間中起顛倒想,雖見諸佛心無敬信,於上諸天常生惡心,繫念伺求諸天過失。汝等當知憍慢之結,多諸過咎無所利益。所以眾生不成道果,無不由此憍慢熾盛,自是非彼譏刺呵責,世間眾生以憍慢故,增長邪見,邪見因緣誹謗三寶。謗三寶故受阿修羅,阿修羅中所受眾苦,若為故欲盡說不可得盡。

「以愚癡因緣墮畜生中多受眾苦,受種種形、食種種食、種種語言行住不同。無足、二足、四足、多足水陸空行,牛、羊、駝、驢、猪、豚、雞、狗、飛鳥、走獸,如是等輩,常為愚癡之所覆蔽。常處盲冥無有智慧,各各相於起殺害想,互相怖畏猶如怨賊,常為獵師屠膾所殺,復為師子、虎狼、犲犬無量惡獸之所爴食。常墮坑、坎、罥、索羅網,生則負重,死則[利-禾+皮]剝,駕犁挽車鐵鉤鉤斲,羈靽拘執。常苦飢渴,口乾舌燥,雖有所須口不能宣。稚小孤迸,遠離父母,水草無量,常不充足,畜生惡報,世間現見,是故我今略為汝等而解說之。

「如我先業惡因緣故,受是兔身,唯食水草恒多怖畏,是故汝等應修善法,善法因緣生天人中,雖人道中有諸苦惱劇於諸天,猶當發願,願生人中。譬如官法為犯罪者造作土窖,凡有三重:重罪之人置在最下;中罪之人置之中間;罪極輕者置于上重。行惡業者,亦復如是,極重惡者墮于地獄,中品惡者受畜生身,最下品者生餓鬼中。遠離如是三品惡已,得生人中,生人中已,行善不善;行上善者,入於涅槃如己舍宅。」是時,兔王常為諸兔宣說如是善妙之言。

爾時,有一婆羅門種,厭世出家修學仙法,不惱眾生離欲去愛;和顏而言身無麤穬,飲水食果及諸根藥;少欲知足修寂靜行,長養髮爪為梵行相。是時,仙人忽於一時遙聞兔王為兔說法,聞已心悔,而作是言:「我今雖得生於人中,愚癡無智不如是兔,生在兔中曉了善法。譬如日光障蔽月光,我亦如是。雖生人中為彼畜生之所障蔽,彼雖畜生或是正法之將、或是梵王大自在天,我今聞彼所說之法,心調柔和,譬如人熱入清冷水。怪哉師子!多行惡業,受是獸身,云何復當殺如是兔?如是兔者,乃是純善,形雖如是乃能修行仙聖之法,雖生畜生,而能宣說善惡之相。我從本來無可諮稟尊敬之處,今得遇之甚善無量。」

是時仙人,即起合掌,往至兔所。至兔所,已却坐一面,合掌向兔,而作是言:「汝是正法之身,將不受兔身,所有必定純善之法,唯願為我具足說之。我所修學長養鬚髮、草衣、食果今實厭之,譬如鑽氷求酥是實難得,我亦如是。終身長髮、草衣、食果,雖修苦行正法難得。我今雖得生於人中,受人形體,遠善知識,修行惡法,如七葉華正可遠瞻不中親近,我亦如是。修行惡法,有智之人,視之遠去終不親近,汝真梵王假受兔身。」

兔時答言:「大婆羅門!若我所言悅可汝心甚不愛也。所以者何?我久已離慳悋之結。往昔發心,便當涅槃,但為眾生故,久住生死。」

時,婆羅門聞是語已,心生歡喜:「汝是大士,能為眾生久處是中。」即便隨逐經歷多年,飲水噉果與兔無別。是時,世人多行惡法,以是因緣,令天炎旱,草木華果枯乾不出,海池井泉諸水燋涸,其地所有林木蓬茹蒿草,土地人民收拾去盡。

時,婆羅門飢窮困苦,和顏向兔而作是言:「我今欲去,願不見責。」

兔聞是已,即生念言:「今此大仙不樂此處,故欲相捨。」即前問言:「此處何過,有何相犯?大仙當觀身服如是蒭草之衣,令心愁惱非所宜也,如婆羅門入婬女舍,甚非家法也。」

婆羅門言:「汝之所說實入我心,是處清淨實無過患,諸兔自修亦不相犯。但我薄祐困乏飲食,是故俛仰欲相捨去。汝今當觀一切眾生,無不因食以活此身,汝之所說善妙法要,今雖遠離,要當終身佩之心府不令忘失。汝復當知我心無慈,為穢食故,而相捨離。」

時兔答言:「汝所為者,蓋是小事,云何乃欲相捨離去?」

婆羅門言:「我空飲水,已經多日,恐命不全,是故置宜欲相捨離。」

兔聞是已,念言:「善哉!是婆羅門,乃能為法飲水多日。」即便說言:「汝若去者,我則更無如是福田,唯願仁者明受我請。雖知菩薩,於福田中心無分別,然施極苦飢渴眾生其福最大;雖知二目是常所護,然當先救苦痛之處。汝今是我親善知識,是我所尊有大功德,是故我今欲設微供。汝今當知,人有四種,施亦有四:所謂下者、下中下者、智者、智中智者。云何下者?施時發心求於諸有;下中下者:以畏怖故行於布施;智者:有恭敬心而行布施;智中智者:有大悲心而行布施。我今於是四施之中趣行一施,唯願明旦必受我請。」

時,婆羅門即作是念:「此兔今日為何所見?見死鹿耶?或死兔乎?」心即歡喜然火誦呪。

是兔其夜多集乾薪,告諸兔言:「汝等當知,是婆羅門,今欲捨我遠去他家,我甚愁惱身體戰慄。世法如是無常別離,虛誑不實猶如幻化,合會有離猶如秋雨,有為之法有如是等無量過患,諸行如夢熱時之炎,眾生命盡無可還者。汝等今者,知世法如是而不能離,是故汝等要當精勤壞三有乎!」爾時,兔王竟夜不眠,為諸兔眾說法如是。夜既終已,清旦地了於薪聚邊即便吹火,火然之後,語婆羅門言:「我昨請汝欲設微供,今已具辦,願必食之。何以故?智人集財欲以布施,受者憐愍要必受用;若有凡人多畜財寶以施於人,此不為難。我今貧窮施乃為難,唯願哀矜必定受之;我今深心清淨啟請,唯願仁者必受不疑。」說是語已,復自慰喻:「我今為他受安樂故,自捨己身,無所貪惜大如毫釐。如是福報,願諸眾生證無上智。」自慰喻已,投身火坑。

時,婆羅門見是事已,心驚毛竪,即於火上而挽出之。無常之命,即便斷滅,諦觀心悶抱置膝上,對之嗚唼並作是言:「愛法之士、慈愍大仙、調御船師!為利眾生,捨身壽命,今何所至?我今敬禮為歸依主。我處此山長髮重擔,雖經多年無所利益;我願從今常相頂戴,願汝功德具足成就;令我來世常為弟子。」說是語已,還持兔身,置之於地,頭面作禮,復還抱捉猶如赤子,即共死兔俱投火坑。

爾時,釋天知是事已,大設供養收骨起塔。菩薩摩訶薩,修行如是尸波羅蜜,不誑於世。

菩薩本緣經鹿品第七

 菩薩摩訶薩,  行大波羅蜜,
乃至上怨中,  終不生惡心。

我昔曾聞:

菩薩往世墮在畜生,而為鹿身;兩脇金色脊似琉璃,餘身雜廁種別難名。蹄如車璩,角如金精,其身莊嚴如七寶藏。常行利益一切眾生,所有善法具足成就;身色光炎如日初出,諸天敬重為立名字號--金色鹿。為無量鹿而作將導,而是鹿王多行慈悲,精進智慧具足無減,有大勇猛,善知人語,為調眾生示受鹿身。

爾時,鹿王遊於雪山,其山多有叢林、華果、流泉、浴池,若諸禽獸共相憎惡,生賊害心,以是菩薩威德力故,悉滅無餘。在空寂處常教諸鹿,遠離諸惡修行善法,告諸鹿言:「汝等當聽!諸行之中,當觀小惡猶如毒食,如是小惡,不當受之。當觀小善,為親友想,常應親近,精勤受持。汝等諸鹿以身、口、意行諸惡故,墮畜生中不能修行所有善法,愚癡覆故受是畜身,經無量世難得解脫生死之中。欲受樂者,要因正法而為根本,夫正法者,能護眾生不墮惡趣。為度煩惱苦海之人而作橋梁,如人處嶮要因机杖,亦如執炬覩見諸器。行正法者亦復如是,夫正法者最可親近不可破壞,能示眾生無上大道。是能為受樂者,聞是法已能令喜心,心心不斷行是法者心無所畏,是法能除一切諸惡。譬如良藥療治眾病,以是因緣常應憶念不令忘失,若忘失者此生空過,一切世間皆悉虛誑。唯有布施、忍辱、慚愧、智慧之法乃是真實,若能修行如是等法,是則名為具足正法。」為諸鳥獸常說是法,令諸聽者心離婬欲。當是時也,猶如賢聖遠離諸惡不加侵害。

復於後時,與諸群鹿遊止一河,其水廣大深無涯底,暴漲急疾多所漂沒,壞諸山岸吹拔大樹,一切鳥獸無敢近者。時有一人為水所漂,恐怖惶懅莫知所至,身力轉微餘命無幾,舉聲大喚:「天神、地祇,誰有慈悲能見救濟?苦哉!我今與室家別,今日困悴,誰可歸依?我昔曾聞,世有一鹿,修學仙法有大慈悲,唯是當能深見濟拔。」

是時,鹿王在群鹿前聞如是聲,即便驚視誰受苦厄,發如是言:「我聞是已,其心苦惱,如彼受苦等無差別。」尋告諸鹿:「汝當隨意各自散去,吾欲觀覓平整之處,自恣飲水以充渴乏。」諸鹿聞已,尋即四散。鹿王即便尋聲求之,見有一人為水所漂,復為木石之所橖觸多受苦惱。鹿王見已,即作是念:「水急駛疾,假使大魚亦不能度,我今身小力亦微末,竟知當能度是人不?寧令我身與彼俱死,實不忍見彼獨受苦。」復作是念:「若使是人在於陸地為象所困,可得為作方便救護,今在此水漂疾急速,我當云何而得救拔?我設入水不能濟者,一切聞知當見嗤笑,自知不能何故入水?我今雖有慈悲之心,身力微末恐不能辦。我今要當倍加精進以不休息而往救之。」即作是言:「汝今不應生怖畏心,我今入水猶如草木,假使身滅要當相救。」

是時,鹿王踊身投河至彼人所,即命溺人令坐其背。溺人即坐安隱無慮,猶如有人安坐榻席,其河多有木石之屬,互相橖觸身痛無賴。是時,鹿王擔負溺人至死不放,劣乃得出至于彼岸。溺人爾時即得救拔,安隱出已,即語鹿王:「我之父母所長養身,為已滅沒,今之身命實是汝有。汝雖鹿王,身命相屬,所可勅使唯垂告語。」爾時,鹿王告其人言:「汝今且聽,我於汝所不求功果,亦無有心生貢高想,我今不惜如是身命,但欲為他而作利益。汝今當知,我受獸身常處林野,自在隨意求覓水草,雖不侵犯居民邑落。然是我罪多諸怨憎,兼復怖畏師子、虎狼、諸惡走獸射獵之徒,無所歸依無守護者。我雖鹿身雜色微妙,一切世間悉無見者,以相救濟唯汝見之,昔我立誓,若見苦厄要令度脫,人雖有力見苦不救,當知是人為無果報,如不種子不收果實。若念我者,當善攝口,知恩念恩賢聖所讚;不知恩者現世惡名流布於外,復為智者之所呵責,將來之世多受惡報。知恩之人二世安隱,非施因緣而得自在,不修多聞具大智慧,雖無水浴清淨無垢,離諸香熏得無上香,離諸瓔珞得真莊嚴,遠離所依而得自護,雖無刀杖人無侵者。汝當知之,知恩之人所得功德說不可盡,不知恩者所得過患亦復無量,是故汝今應善護口。」

爾時,溺人聞是語已,悲喜交集涕淚橫流,即禮鹿足,而作是言:「汝常說法示諸眾生涅槃正道,汝如良醫除斷眾生心熱病苦,汝是世間第一慈父,是尊是導實貪隨侍,朝夕稟受不欲遠離經一念頃,必當為惡無所堪任。我今設去雖有形體當相遠離,而心未敢生捨離想也。」說是語已,尋便即路。鹿王望之,遠不見已,即還本處眾鹿之中。

是時,溺人既還家已,忘恩背義,破滅法炬自然其心,破伐法樹乃殖毒林,心為惡器盛眾怨毒,為現世利即至王所而白王言:「大王當知,臣近入山見有一鹿,身色微妙如七寶貫,在眾鹿中而為上首。猶如滿月處眾星中,其皮雜色任覆御乘,臣知此鹿遊住之處。」

時王聞已,心驚喜曰:「卿示吾處吾自往取。」溺人白王:「敬奉所勅。」王即嚴駕令在前導,千乘萬騎隨後而往。

是時,鹿王在眾鹿中疲極而眠。爾時虛空多有眾鳥,見王軍馬各相謂言:「是王必為金色鹿來。」時有一烏即至鹿所啄鹿王耳,鹿王驚悟,心即念言:「此烏何緣來見覺之,從昔已來眾烏等類,顧復圍遶無敢近者,今日何故觸犯我身。」鹿即起立,遙望王軍,四方雲集已來近至,復作是念:「如是眾烏,實無過咎,譬如有人所尊陷墜,以手牽拽豈是過耶!」復作是念:「是諸眾生無慈悲心,世間所有師子、虎狼常是我怨,聞我說法怨心即息。是人無理,得生人中忘恩背義,反於我所而生毒害,如妙香華置之死屍,即時可惡人不喜見。是人亦爾,為得現世少許樂分,捨離將來無量樂報。」

爾時,鹿王即向諸鹿,而作是言:「汝等莫愁,王今所以來至此者,正為我身不為汝也。我今雖能逃避遠去,亦能壞碎彼之軍眾,要當畢命自往王所,若我如是,汝等便當東西波迸乃至喪命。是故我今為汝等故,當往王所,但隨我後莫生恐怖,當令汝等安隱無患。汝等當知,我若發心欲入涅槃即能得之,所以不取,正為汝等。我至王所設使喪命,但令汝等安隱全濟,吾無所恨。」作是語已,即至王所,溺人見已尋示王言:「所言鹿王此即是也。」作是言已,兩手落地。

時王見已,即便下馬,心驚毛竪,而作是言:「汝手云何斷落如是?」即捨刀杖獨往鹿所。鹿見王時心中愁惱,王作是念:「彼雖獸身非實鹿也,即是正法勇出之王。」

爾時,鹿王即白王言:「大王何緣放捨刀杖,身體流汗狀似恐怖;若使於我生恐怖者,我是修慈終不相害,如月生火無有是處。」

時王聞已,心得安隱,即向鹿王,而作是言:「是人何緣兩手落地?然如向言能施我等無所怖畏。云何是人直示汝身得如是報?汝向自言能施眾生無所畏怖。云何乃令是人如是?若言不施,一切世間即當火然。」

是時,鹿王復白王言:「譬如有人犯官重罪,觸惱無諍清淨比丘,如是之人得大重罪,不知恩者,亦復如是得大重罪。王今當知,是人自作,自受其報,非我因緣。」

王即問言:「唯願廣說,我樂聞之。」鹿王答曰:「願王問彼,不須我說。」

王即問人:「卿今何故二手落地?」是時溺人,即為其王廣說本緣,王既聞已:「卿作是事已,云何當得不受報也?若有困厄依怙他人,乃至一念尚應報恩,況復多時受斯重恩,而不能報反生賊害,豈當不受如是報也。如人熱時止息涼樹,是人乃至不應侵損是樹一葉,受恩不忘亦復如是。」

爾時,國王復向鹿王,長跪叉手而作是言:「我從今日常相歸依。」

鹿王答曰:「審能爾者,敬受來意。」

王復言曰:「汝今受我,願求何等。」

鹿王答曰:「若能於我生尊相者,今當諦聽!我是獸身,唯賴水草以自存活,餘無所求。大王當知,是人昔為水所漂困,無救護者餘命無幾,我於爾時猶能救之;王今若有慈悲之心,當視是人如赤子想。若視是人即視於我,是人愚癡無知可愍,命終之後必墮地獄,經無量歲備受眾苦,是故應當於是人所生慈愍心。大王!譬如有人,多諸子息愛無偏黨,然於病者心則偏重;菩薩亦爾,於惡眾生偏生悲愛,以是眾生懷惡法故。是故菩薩為諸眾生發菩提心。」

爾時,大王復更斂容,而作是言:「汝今真是調御大師,護持正法、救濟危厄、歸依之處,能除眾生一切畏者。是諸眾生多行惡法身應陷地,所以不沒,諒由大士護持故也。從今以往,施諸鹿群無所畏樂,我今終身願為弟子,若汝來世成無上道,願先濟度。」於是國王說是語已,即告群臣:「舉國人民自今為始,不得遊獵殺害為業。」

菩薩摩訶薩行尸波羅蜜時,雖受獸身於諸怨憎,乃至不生一念惡心。

菩薩本緣經龍品第八

 菩薩摩訶薩,  處瞋猶持戒,
況生於人中,  而當不堅持。

如我曾聞:

菩薩往昔,以恚因緣墮於龍中,受三毒身:所謂氣毒、見毒、觸毒。其身雜色如七寶聚,光明自照不假日月,才貌長大氣如韛風;其目照朗如雙日出,常為無量諸龍所遶,自化其身而為人像,與諸龍女共相娛樂。住毘陀山幽邃之處,多諸林木華果茂盛甚可愛樂,有諸池水八味具足,常在其中遊止受樂,經歷無量百千萬歲。

時,金翅鳥為飲食故,乘空束身飛來欲取。當其來時,諸山碎壞,泉池枯涸。爾時,諸龍及諸龍女,見聞是事,心大恐怖,所服瓔珞、華香、服飾,尋悉解落裂在其地。諸龍夫人恐怖墮淚,而作是言:「今此大怨,已來逼身,其[此/束]金剛多所破壞,當如之何?」龍便答曰:「卿依我後。」時,諸婦女尋即相與,來依附龍,龍復念言:「今此婦女各生恐怖,我若不能作擁護者,何用如是殊大之身?我今此身為諸龍王,若不能護何用王為?行正法者悉捨身命以擁護他,是金翅鳥之王有大威德。其力難堪除我一身餘無能禦,我今要當捨其身命以救諸龍。」

爾時,龍王語金翅鳥:「汝金翅鳥,小復留神聽我所說。汝於我所常生怨害,然我於汝都無惡心,我以宿業受是大身稟得三毒,雖有是力未曾於他而生惡心。我今自忖審其氣力,足能與汝共相抗禦,亦能遠炎大火投乾草木,五穀臨熟遇天惡雹,或變大身遮蔽日月,或變小身入藕絲孔,亦壞大地作於江海,亦震山嶽能令動搖,亦能避走遠去令汝不見我。今所以不委去者,多有諸龍來依附我,所以不與汝戰諍者,由我於汝不生惡故。」

金翅鳥言:「我與汝怨,何故於我不生惡心?」

龍王答言:「我雖獸身善解業報,審知少惡報逐不置,猶如形影不相捨離。我今與汝所以俱生如是惡家,悉由先世集惡業故,我今常於汝所生慈愍心,汝應深思如來所說:

「『非以怨心,  能息怨憎,
唯以忍辱,  然後乃滅。』

「譬如大火投之乾薪,其炎轉更倍常增多,以瞋報瞋,亦復如是。」

時,金翅鳥聞是語已,怨心即息,復向龍王說如是言:「我今於汝常生怨心,然汝於我乃生慈心。」

龍王答言:「我先與汝俱受佛語,我常憶持抱在心懷,而汝忘失了不憶念。」

金翅鳥言:「唯願仁者為我和上,善為我說無上之法,我從今始惠施一切諸龍無畏。」說是語已,即捨龍宮,還本住處。

爾時,龍王遣金翅鳥還本處已,慰喻諸龍及諸婦女:「汝見金翅生怖畏不?其餘眾生覩見汝時,亦復如是生大怖畏。如汝諸龍愛惜身命,一切眾生,亦復如是。當觀自身以喻彼身,是故應生大慈之心,以我修集慈心因緣故,令怨憎還其本處,流轉生死所可恃怙無過慈心。夫慈心者,除重煩惱之妙藥也,慈是無量生死飢餓之妙食也。我等往昔以失慈心故,今來墮此畜生之中,若以修慈為門戶者,一切煩惱不能得入,生天人中及正解脫,慈為良乘更無過者。」諸龍婦女聞是語已,遠離恚毒修集慈心。

爾時,龍王自見同輩,悉修慈心歡喜自慶:「善哉!我今所作已辦,我雖業因生畜生中,而得修行大士之業。」

爾時,龍王復向諸龍,而作是言:「已為汝等作善事竟,為已示汝正真之道,復為汝等然正法炬、閉諸惡道、開人天路,汝已除棄無量惡毒以上甘露,補置其處欲請一事。汝等當知於十二月前十五日,閻浮提人以八戒水洗浴其身,心作清淨為人天道而作資糧,遠離憍慢、貢高、貪欲、瞋恚、愚癡,我亦如是,欲效彼人受八戒齋法。汝當知之,若能受持如是八戒,雖無妙服而能得洗浴、雖無墻壁能遮怨賊、雖無父母而有貴姓,離諸瓔珞身自莊嚴、雖無珍寶巨富無量、雖無車馬亦名大乘,不依橋津而度惡道,受八戒者功德如是。汝今當知,吾於處處常受持之。」

諸龍各言:「云何名為八戒齋法?」

龍王答言:「八戒齋者:一者、不殺;二者、不盜;三者、不婬;四者、不妄語;五者、不飲酒;六者、不坐臥高廣床上;七者、不著香華、瓔珞以香塗身;八者、不作倡伎樂不往觀聽;如是八事莊嚴不過中食,是則名為八戒齋法。」

諸龍問言:「我等若當離王少時,命不得存,今欲增長無上正法,熾然法燈請奉所勅。佛法之益無處不可,何故不於此中受持?亦曾聞有在家之人,得修善法,若在家中行善法者,亦得增長,何必要當求於靜處?」

龍王答言:「欲處諸欲心無暫停,見諸妙色則發過去愛欲之心。譬如濕地雨易成泥,見諸妙色發過去欲心,亦復如是。若住深山則不見色,若不見色則欲心不發。」

諸龍問言:「若處深山則得增長,是正法者當隨意行。」

爾時,龍王即將諸龍至寂靜處,遠離婬欲瞋恚之心。於諸眾生增修大慈,具足忍辱以自莊嚴;開菩提道自受八戒,清淨持齋經歷多日,斷食身羸,甚大飢渴疲極眠睡。龍王修行如是八戒具足忍辱,於諸眾生心無害想。

時,有惡人至龍住處,龍眠睡中聞有行聲,即便驚寤。時,諸惡人見已,心驚喜相謂曰:「是何寶聚從地湧出。」

龍見諸人心即生念:「我為修德來至此間,而此山間復有惡逆破修德者,若令彼人見我真形則當怖死,怖死之後我則毀壞修行正法。我於往昔,以瞋因緣受是龍身,三毒具足氣見觸毒如是。諸人今來至此,必貪我身斷絕壽命。」

時,諸惡人復相謂曰:「我等入山經歷多年求覓財利,未曾得見如是龍身,文彩莊嚴悅可人目,剝取其皮以獻我王者,可得重賞。」時,諸惡人尋以利刀,剝取其皮。

龍王爾時,心常利樂一切世間,即於是人生慈愍想,以行慈故三毒即滅。復自勸喻慰沃其心:「汝今不應念惜此身,汝雖復欲多年擁護,而對至時不可得免。如是諸人今為我身貪其賞貨當墮地獄,我寧自死終不令彼現身受苦。」

諸人尋前執刀[利-禾+皮]剝,龍復思惟:「若人無罪,有人支解,默受不報不生怨結,當知是人為大正士。若於父母,兄弟,妻子生默忍者,此不足貴。若於怨中生默受心,此乃為貴。是故我今為眾生故,應當默然而忍受之,若我於彼生忍受者,乃為真伴我之知識。是故我今應於是人生父母想,我於往昔,雖無量世故捨身命,初未曾得為一眾生。彼人若念剝此皮已,當得無量珍寶重貨,願我來世常與是人無量法財。」

爾時,龍王既被剝已,遍體血出苦痛難忍,舉身戰動不能自持。爾時,多有無量小蟲,聞其血香悉來集聚唼食其肉,龍王復念:「今此小蟲,食我身者,願於來世當與法食。」

菩薩摩訶薩,行尸波羅蜜時,乃至剝皮食肉都不生怨,況復餘處也。

菩薩本緣經卷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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